26 改善与他人关系

关键概念

对大多数人来说，拥有有意义的与他人关系的能力对他们在世界上正常运作至关重要。

心理动力学疗法的一个主要目标是帮助人们与他人建立相互满意的关系。

支持性干预帮助那些与关系困难有关，而这些困难通常源于同理心、心智化以及读取社交信号的问题。

揭示性技术帮助那些与关系困难有关，而这些困难源自无意识的幻想或对他人的期望，从而影响他们参与关系的能力。

尽管有些人确实更喜欢独处，但大多数人认为，如果他们能与他人互动，他们的生活会更丰富。我们与恋人、同事、朋友和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各不相同，但它们都很重要。人们普遍希望在生活中有关心他们的人，以及他们能关心的人。然而，有许多原因导致人们无法拥有他们向往的相互满意的关系。

目标

与人际关系有关的困难是人们寻求心理治疗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心理动力学疗法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治疗方式。

帮助人们解决导致他们与人际关系困难的问题是心理动力学疗法的主要目标。

识别问题

与关系相关的问题有多种形式。以下是一些主要的抱怨，表明存在关系问题：我就是无法与同事相处。外面没有好男人。

我和她约会两年了，但我不确定我是否想结婚。

我母亲快把我逼疯了。

我没有任何密友。

我女儿不再和我说话了。

孤独、对承诺的困惑、对亲人的抱怨、频繁的争吵以及对他人的失望，都指向人际关系的困难。任何人都可能会对某一个人或另一个人感到困扰，但如果一个人在他们的关系中持续遇到困难，我们就应该警惕这些问题可能源于其情感功能的长期问题。

通常，识别一个人与人际关系困难并不困难。挑战在于定义问题。有些人能够与他人建立关系，但由于无意识的幻想和期望，与某些关系相处困难。另一方面，有些人缺乏与他人建立成功关系所需的技能。

让我们看看这两种类型的问题：

对他人的无意识期望和幻想

随着人们的成长，他们与环境中重要人物的早期互动对他们一生与他人相处的方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受到爱护和精心照顾的人会期望他人也能这样对待自己，而遭受虐待或忽视的人则会期望受到虐待。即使人们对这些期望没有意识，这些期望也会影响他们的每一次互动。考虑以下示例：

A先生在寄养家庭长大——他刚习惯一个家庭，就被转移了。作为成年后，他在结束关系之前总是先离开女友。他感到对自己浪漫关系不满意。

你说：“……”

B女士的母亲在家照顾她的每一个需要。作为新婚妻子，B女士愤怒于她的丈夫偶尔想单独与朋友出去。她对年轻婚姻感到失望。

你说：“……”

A先生和B女士的成年关系都受到了早期关系的影响，虽然方式不同。A先生期待被抛弃，因此已经学会先离开，以避免分离的痛苦。B女士期待她的丈夫以和她母亲一样的方式照顾她，当他没有这样做时，她很失望。虽然我们可能对此非常清楚，但他们的主要抱怨表明，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前问题受到过去关系的影响。将这些期望带入意识中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自己在当下所遇到的问题。

我们受到过去人与我们发生的事情的影响，但我们也受到我们希望发生的事情的影响。关于早期生活中人物的幻想可能在无意识中持续存在，并影响我们在成年关系中的选择。以下是几个例子：

C医生的父亲非常挑剔，几乎从不赞美他。作为年轻的儿科医生，C医生每周工作100小时，且从不寻求帮助。他寻求帮助的原因是他的伴侣准备搬走，因为C医生从未在家，总是专注于工作。

你说：“……”

D女士的父亲是一位华丽的运动员，偶尔带她进行激动人心的滑雪和徒步旅行。通常，D女士却和她害羞的母亲在一起，后者因类风湿关节炎而残疾。D女士对自己的订婚感到困惑——尽管她爱她的未婚夫，但她担心他“没有足够的男子气概”。

你说：“……”

C医生和D女士都对自己早期生活中的人有幻想。C医生幻想有一个父亲/权威人物最终会赞美他。D女士幻想一个拥有理想化特质的男人，这是她爸爸令人失望的特质。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些，都会影响他们的选择、情感和与成人生活中他人的行为。

和所有无意识幻想一样，它们保持在意识之外，因为它们会引起羞愧、焦虑或其他强烈的不适感情。如果人们对自己的无意识需求没有意识，他们就无法选择与之建立相互满意关系的人。例如，人们可能在意识层面上希望独立自主，但在无意识中希望被照顾。或者，他们可能在意识上希望被滋养，但无意识中感到不配并期待被拒绝。在这两种情况下，他们可能一直选择那些未能提供照顾的伴侣，这会让他们迅速失望。当人际期望似乎与客观数据不一致时，我们便可以意识到无意识的期望和想象力的存在。两个例子是：一名男子总是担心他的女友会离开他，尽管她一直暗示想结婚；一名女性在工作中不断晋升，但却坚信她的老板想解雇她。

社交功能问题

虽然一些人知道如何与他人互动，但无意识的期望和幻想限制了他们的能力，而另一些人无法建立关系则是由于功能缺口[2]。我们认为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是功能的一个基本维度，但为了健康的关系，还有重要的子功能是必不可少的。

同理心的能力

如第13章所述，同理心可以被定义为通过他人的眼睛看待生活的能力。我们必须能够做到这一点，以便拥有健康、相互满意的关系。没有这种能力，我们无法理解其他人如何看待世界。同理心帮助我们知道如何关心我们的亲人，如何在朋友遭遇苦恼时安慰他们，以及如何解决人际争议。缺乏同理心的人通常自我中心、自以为是，并且情感上疏远。所有这些特质都削弱了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

E先生每天回到家后无休止地谈论他办公室里的政治而不询问妻子今天的情况。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妻子称呼他“无情”，仅仅说道他的工作比整天照顾孩子“更有压力”。

你说：“……”

E先生缺乏同理心，使他无法理解妻子的经历，这可能危及他们的关系。

阅读社交信号的能力

当人们互动时，他们彼此传递出反映其兴趣水平、偏好身体和情感距离的信息以及结束互动的时间和方式的言语和非言语信号。如果一个人难以读取这些信号，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在谈判关系中遇到困难：

F女士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在办公室没有更多朋友。她解释说，她是一个了不起的朋友——一旦她遇到喜欢的人，她总是“随叫随到”，频繁致电，想尽可能多地见面。她说周围的人似乎“肤浅”，而在几周后，他们好像就“消失”了。

你说：“……”

F女士无法理解，她正在逼迫她的新朋友，使她无法与他们维持有意义的关系。

性格上的害羞

尽管我们并不总是理解原因，但有些人的外向程度要高于他人。我们可能会怀疑一个人的害羞是否是抑制或焦虑障碍（如社交焦虑障碍）的结果，但如果历史表明这个人在儿童时期就对他人表现得很内向，原因可能是性格[3]。

G女士在九年级转校后，独自在午餐时坐了五个月，才鼓起勇气与其他学生一起。现在，在她的20多岁，她在公司食堂也有同样的问题。

你说：“……”

治疗策略

我们帮助患者改善关系的最重要方法之一是让他们与我们建立新的关系。虽然其界限由框架规定，但治疗关系对患者极为重要。对许多人而言，与治疗师的关系代表了全新的体验。第一次，他们生活中有了一个始终可靠、专注、没有评判、能够承受情感并抵御负面情感、并且有帮助动机的人。这种关系的存在挑战了他们对他人的期望，并打开了复制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在采用支持性方式工作时，关系的存在本身就具有治疗效果；在采用揭示性方式工作时，新关系如何改变现有的期望也可以被解释。

除了治疗关系本身，还有支持性和揭示性的策略可帮助改善关系：

支持性策略

如果我们认为一个人的关系问题源于社交功能的缺口，那么我们的干预就必须旨在补充缺失的功能或协助强化弱化的功能。

改善关系的补充干预

这些可能包括称赞、同情、滋养、安慰、确认和提供希望，但侧重于以下方面：

建议患者关于与他人互动的基本指南及理解社交信号：

如果她在第三次尝试后没有回你的电话，那她可能不感兴趣。

你给自己和她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你可能会更好，如果在做出关于关系的重要决定之前，给你们彼此时间了解对方。

纠正对他人行为和意图的误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你会被解雇——难道你的老板刚给你加薪吗？

我觉得你可能过于解读她所说的话。

发生的事情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例如，他不可能对你生气，但可能是因其他原因心情不好？

强化适应性防御和行为：

当你开始感到愤怒时离开房间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在午休期间锻炼的主意很好——我认为这有助于你回家后在与丈夫相处时感到不那么沮丧。

建议替代不适应性防御和行为：

我想，工作后喝一杯酒有助于一些人放松，但对你来说，似乎只是让事情失控，结果你和妻子及孩子吵架……也许你在回家时安静坐下读报纸会更有帮助。

当你有冲动想对儿子大喊时，我认为你应去找人倾诉——那会是和朋友通话的好时机。

协助与关系有关的功能减弱

建模：我们通过与患者互动的方式来建模如何与他人互动：

同情地倾听并展示理解
心智化——帮助患者想象治疗师（或他人）可能的感受或想法。以下问题可以促进这一过程并帮助发展共情：

你认为我/他们在你这样做时感到怎么样？

我意识到在与你交谈时我感到小心，好像我可能会说错话或做错事。

我觉得你现在好像在撤退。

道歉并接受对自己行为的责任：

如果那让你感到伤心，我很抱歉。

我没有意识到你给我打电话意味着你想安排另一个会议——我错过了这一点。

协作：我们可以与患者合作，思考他们可以如何改善与他人关系的方案。以下是一些示例：

联合探索关于互动的替代思维和看法：

你确定他想侮辱你吗？这难道是发生事情的唯一解释吗？

你说帕蒂和苏珊在送达时对你冷漠，但她们上周不是邀请你带女儿去玩两次吗？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共同思考预期行为的后果：

如果你斥责老板，他可能会如何反应？你准备好应对后果吗？有没有其他更低风险的方式来向他表达你的不满？

揭示性策略

我们可以通过与患者讨论他们与生活中人际关系及与我们关系的方式来揭示他们对他人的无意识期望和幻想。

解释患者与他人关系的各个方面

患者花了很多时间讨论他们与他人的关系。当我们认为听到了证据表明无意识的期望或幻想正在影响患者的人际功能时，我们可以尝试揭示这些材料，以帮助患者改善关系：

H女士是一名35岁女性，她认为她的父亲——一位著名的学者，在她被诊断为阅读障碍后失去了对她的兴趣。多年来，她一直担心朋友和男友会因各种“缺陷”而拒绝她。在20多岁时，她因一个大囊肿而被切除了一个卵巢。她在保持浪漫关系方面遇到困难，但现在正处于一段加深关系中，希望能迈向婚姻。H女士形容她的男友卡尔文体贴而爱护，但她“害怕”告诉他自己只有一个卵巢。在一次会议中，以下是她如何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刻：

H女士：今天我们和一些朋友一起吃了早午餐——他们都有孩子。卡尔文喜欢孩子，并且和孩子们很好。之后，他特别温柔，开始谈论他喜欢的宝宝名字。我真不敢相信我真的得告诉他我只有一个卵巢——他知道后可能会和我分手。

你说：“……”


治疗师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对抗）
H女士	我有缺陷（她开始哭泣）——他凭什么要一个有缺陷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正常生育的妻子呢？
治疗师	但你所说的一切关于你们关系的事情表明，他非常爱你——我在想，你担心他会和你分手，可能与其他人对你的担忧有关。（安慰，澄清）
H女士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明白这点——谁知道它是否真的会影响我的生育能力——但我对此感到歇斯底里，感觉这将是我们关系的结束。
治疗师	我认为你担心，因为你预期他会拒绝你，就像你父亲那样。但与卡尔文似乎没有这样的证据。（基因解释，安慰）
H女士	我很难以任何其他方式来想这一点——但事实是，他和我父亲完全不同。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他了。

治疗师听到了模式的破裂——听起来H女士认为这段关系进行得不错，然后她突然说她认为这会结束。治疗师注意到足够的情感，因此决定对抗这种不一致。这产生了更多的患者情感（用“缺陷”这个词来证明）。治疗师怀疑她的缺陷感是根深蒂固且难以面对的。治疗师也知道她一直担心被别人拒绝。他以一些安慰开始，随后进行澄清，将H女士对男友的担忧与过去的恐惧联系起来。患者能够考虑这一澄清并质疑她的观点——尽管情感依然强烈。最终，基因解释使H女士考虑到她对失去男友的恐惧与无意识的基于与父亲童年关系的期望有关，而不是对当前情况的现实理解。

解释患者与我们关系的各个方面（移情）

解释移情可以是帮助人们重新构建无意识对他人期望的一种强大方式。患者可以尽量向你倾诉与他人的困难，但当这种情况发生在治疗中时，你能在眼前看到它。误解情况的可能性小得多。想想这两种情况之间的区别：

I女士不断抱怨她的男友不给她关注。她形容他自我中心且漠不关心。

J女士告诉你，她知道你在开会时没有注意，因为你在她的会议中看了一下时钟。

你说：“……”

不认识I女士的男友，你对她的抱怨无从下手。但当J女士抱怨你时，你就知道情况。你能意识到她对你的看法与实际发生的事情不成比例。J女士对于被忽视的低阈值毫无疑问会影响她的关系，而且这很可能源于过去关系的期望。帮助她看出自己对他人期望的扭曲，以改善她的当前关系是我们在这一领域工作的目标。以下是我们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示例：

K先生是一名44岁的男性，他寻求帮助是因为与工作同事之间出现了困难。 K先生是一个稍显苦涩的人，他感到同事们“向他倾倒”情绪，因而逐渐期望他们不会给予支持。在以下一次会议中，治疗师不寻常地晚到了5分钟。以下是45分钟会议最后15分钟的一个序列：

你说：“……”


K先生	我想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感觉我快耗尽能量了。
治疗师	这对你来说很不寻常——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抗）
K先生	我不知道——我知道会议快结束了，但是我们今天的会议要被缩短了。
治疗师	所以你期望今天的会议因为我开始晚了5分钟而缩短时间。（解释）
K先生	是的，我想我确实是这样——尽管你通常不这样做。坐在这里让我有点生气。这在工作中也是如此。

治疗师注册了意到K先生的抵抗，认为他没什么可说的，并对抗这种情况。

他听出患者期望会议将因迟到而缩短，并将其解释为无意识的对他人的期望。这深入了患者对自己无意识幻想的理解。在治疗关系中看到这一点帮助了：

治疗师理解患者的无意识期望，以及
患者认识到这种模式并开始想象他对其环境中的人可以有不同的期望。

我们的希望是，随着K先生慢慢认识到治疗师的行为与他一般期望的不同，他能够逐渐调整自己对他人的无意识期望。与改变自我认知一样，这可以被看作是重新激活发展。

现在我们已经探讨了如何运用我们的技术来改善自尊调节和与他人的关系，让我们转向利用它们来改变适应压力的特性方式。

第26章：参考文献

Herman, J.L. (1992) 创伤与恢复，基础图书，纽约，第111页。
Winston, A., Rosenthal, R., 和 Pinsker, H. (2004) 《支持性心理治疗导论》，美国精神病学出版社，华盛顿特区，第6页。
Kagan, J., Snidman, N., 和 Arcus, D. (1995) 性格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纽约科学院年鉴》，771，485–490。

刻意练习主题

《心理动力学疗法》主要目标是帮助人们与他人建立相互满意的关系。支持性干预帮助那些与关系困难有关，而这些困难通常源于同理心、心智化以及读取社交信号的问题。揭示性技术帮助那些与关系困难有关，而这些困难源自无意识的幻想或对他人的期望，从而影响他们参与关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