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结构与防御机制

  在逐字稿功能菜单下有三种访谈，一是初始访谈，二是结构化访谈，三是评估访谈。初始访谈是建立治疗关系，很灵活因人而异。结构化访谈往往是出于研究需要收集数据信息，程序性很强。评估访谈是最难的，因为评估的过程一方面既要建立治疗关系，又要收集数据信息，还要评估。

    在心理动力学领域，有一个重要的评估模型是OPD-2，OPD-2的全称是Operationalized Psychodynamic Diagnosis - Structure 2，这是一个用于评估个体心理功能和人格的工具。

    OPD-2模型有五个轴，其中有四个心理动力轴和一个描述轴。轴一是疾病体验和治疗前提，主要从来访的主诉和治疗目标，强调体验、动机和现有资源等方面来评估，包括主观痛苦、疾病观点、个人资源、心理学头脑、心理社会支持、疾病继发性获益、改变动机。

    轴二是人际关系，主要是移情和反移情评估。

    轴三是冲突，修通冲突并化解这些冲突引发的次级情绪，可以说是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的目的。在《个案概念化报告的框架》这篇文章中，提及了未解决的童年创伤、压抑的情感或未被满足的需求，这些都会在咨询中呈现为核心冲突。这些冲突包括但不局限于以下类型：独立与依赖的冲突，照顾和自给自足的冲突，服从和控制的冲突；自体价值的冲突，内疚感冲突，俄期冲突，身份冲突。

    轴四是结构，心理结构的性质或者缺陷，也可以 说是人格功能，包括认知能力、自我控制能力——自体调节、控制能力——客体关系调节、情感能力（内在交流）、情绪能力（与外部世界的交流），形成依恋的能力（内在客体和外在客体）。这些人格结构整体呈现为防御结构的功能。高水平的防御为压抑、合理化、置换。中等水平的防御为否认、转向自身、反向形成、隔离、投射。低水平的防御则呈现为自体和客体意象因防御变得扭曲，典型的防御是分裂、投射性认同，对客体的理想化或贬低。

    轴五是症状，结合了DSM-5和ICD-10的描述性的现象学诊断。

    徐钧老师在《徐钧自体心理学入门》一书中总结到，评估的内容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一是症状评估，主要采用DSM-5的标准，二是人格评估，三是移情评估。第一个层次的评估对应着OPD-2的轴一和轴五。第二个层次的评估对应着OPD-2的轴三和轴四。第三个层次的评估对应着OPD-2的轴二。

    在第二个层次的人格评估，实际上又可以分为两种人格评估，一是人格类型的评估，二是人格结构的评估。

    在之前写过两篇文章，一篇是《心理治疗中常见的临床症状的分类》简单介绍了症状。另一篇是《人格的分类》简单介绍了人格的类型。

 

    在这篇文章里，我们来介绍人格结构。

    根据OPD-2的轴四，我们可以看到，人格结构呈现为防御机制，可以分为高中低三种。科恩伯格在移情焦点疗法里，根据人格结构水平，把人格组织分为了六个水平：正常、神经症（NPO）、高功能边缘性（BPO）、中等水平BPO、低水平BPO、精神病性。根据弗洛伊德和科胡特的理论，人格结构又可以分为三种：神经症水平、自恋性水平、精神病性水平。

    综合以上多种分类方法，我们可以把人格结构分为五种水平：成熟的人格结构、神经症人格结构、边缘型人格结构、自恋型人格结构、精神病性人格结构。

    在心理咨询中，理解不同的人格结构水平对于制定治疗策略和理解来访者的行为模式至关重要。以下是这五种人格结构水平的特点、常用的防御机制和应对策略，以及评估它们的意义。

一、五种人格结构

（一）成熟的人格结构

1. 特点：拥有稳定的自我感和良好的现实检验能力。情绪调节能力强，能够应对压力和生活中的变化，具有较高的自尊和自信。与他人建立的关系通常是稳固且有意义的，能够感知并理解他人的情感和需要。

2. 防御机制：

    成熟的防御机制：成熟人格结构使用的防御机制是高度发展的、有效的，能帮助个体处理现实压力和内心冲突。例如，升华、幽默、压抑等。

（1）升华 (Sublimation)

定义：通过将内心的不接受冲动或情感转化为社会上认可和有益的行为或活动，从而得到情感的释放和满足。

具体示例：

    攻击性冲动：具有攻击性倾向的个体可能通过成为职业运动员、拳击手或参加激烈的竞技活动来释放他们的攻击性。这种行为被社会认可，并能够在规范的渠道中得到宣泄。

    性冲动：具有强烈性冲动的个体可能会将这种能量转化为艺术创作，如绘画、写作或表演，这些都是社会上被尊重和认可的行为。

（2）幽默 (Humor)

定义：通过以轻松、讽刺或自嘲的方式来处理潜在的焦虑或痛苦。它可以帮助个体以一种可接受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冲突或情感，并且对自己和他人产生一种积极的影响。

具体示例：

    焦虑情绪：面对工作中的压力，个体可能通过讲笑话来缓解气氛，减轻自己和同事的焦虑感。

    个人困境：一个人可能用自嘲的方式讲述自己经历的困难，从而减轻自己对这些事件的痛苦感，并使其他人感到轻松。

3. 应对策略：

• 现实导向：个体能够有效地应对现实中的挑战，灵活处理压力和冲突。

• 适应性强：个体能在情感和人际关系中保持稳定，具备处理复杂情境的能力。

  
  

4. 意义：这种人格结构的来访者通常能在治疗中表现出较强的自我反思能力，适合使用较为深入的心理动力学治疗。他们通常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显著的疗效，治疗目标多为提升自我意识和促进自我发展。

（二）神经症结构

1. 特点：来访者具有较强的现实检验能力和稳定的自我感，但可能存在某些固定的防御机制，如压抑、否认或合理化。这些防御机制常常在应对焦虑或内在冲突时发挥作用。神经症结构的情绪波动较小，但可能存在特定的情感或行为问题，如焦虑、强迫或抑郁症状。

 

2. 防御机制：

    高层次的防御机制：神经症结构使用的防御机制较为成熟，但在压力较大时，可能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僵化。主要包括压抑、反向形成、隔离等。

（1）压抑 (Repression)

定义：将痛苦的情感、记忆或冲动排除在意识之外。这些被压抑的内容不会直接进入意识，但可能在无意识中继续影响个体的行为和情感。

具体示例：

    创伤经历：一个经历过创伤的人可能压抑了这些痛苦的记忆，不让它们出现在意识中。然而，这些记忆可能会以焦虑、梦境或其他情感问题的形式影响他的生活。

    未解决的冲突：一个人在童年时期可能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家庭冲突，而这些冲突被压抑，导致他们在成年后在类似情境中感到不安但无法确定其原因。

（2）反向形成 (Reaction Formation)

定义：通过表现出与内心真实感受相反的行为或态度，从而掩盖真实的冲动或情感。

具体示例：

        敌意：一个对同事有敌意的人可能会对他们表现出过度的友好，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敌意。

        自我价值：一个内心不自信的人可能会表现出极端的自信和优越感，来掩盖自己真正的不安。

（3）隔离 (Isolation of Affect)

定义：通过将情感与认知或记忆分离，来减少情感上的冲击或痛苦。

具体示例：

        创伤叙述：一个人在讲述自己经历的创伤事件时，能够详细描述事件的每个细节，但对这些事件的情感反应非常平静。

        工作压力：一个人可能在面对工作中的重大失败时保持冷静，并将情感与实际的工作任务分离开来，以维持工作的有效性。

3. 应对策略：

• 内部冲突明显：个体常常在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之间产生冲突，表现出焦虑、强迫或抑郁等症状。

• 对自我要求较高：神经症结构的个体通常对自我和他人有较高要求，这可能导致焦虑和自责。

  
  

4. 意义：评估神经症结构有助于识别来访者潜在的内在冲突和长期存在的情感困扰。在治疗中，咨询师可以帮助来访者识别和应对这些内在冲突，通常采用支持性治疗或短期动力性治疗。

（三）边缘型结构

1. 特点：边缘型人格结构的来访者通常具有不稳定的自我感和现实检验能力，情绪反应强烈且迅速波动。他们可能会在面对压力时表现出极端的情绪反应，甚至是冲动行为。在人际关系中，常常表现出理想化与贬低之间的极端波动，对被抛弃的恐惧强烈。

2. 防御机制：

    原始的防御机制：边缘型结构使用较多的原始防御机制，如分裂、投射、否认等。防御机制较为不成熟，难以维持稳定的自我感。

（1）分裂 (Splitting)

定义：将事物或人看作完全好的或完全坏的，无法整合复杂的情感体验。这种非黑即白的情绪与认知的机制使得人际关系极端化，容易从理想化转向贬低。

具体示例：

      人际关系：一个人可能在一段关系中从理想化对方变为完全贬低他们，这种极端的情感看法可能会影响他们的行为和决策。

      自我评估：个体可能将自己的某一方面完全视为成功，而忽略或贬低其他方面的表现，以维持自我价值感。

（2）投射 (Projection)

定义：将自身的不可接受的情感、冲动或想法归因于他人，从而避免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

具体示例：

        嫉妒：一个人感到嫉妒别人，却认为他人对自己有嫉妒之情。

        焦虑：一个感到焦虑的人可能认为他人对自己有不安的反应，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情感。

（3）否认 (Denial)

定义：拒绝承认现实中痛苦或威胁性事实。个体可能会否认他们的情感、病情或生活中的问题，以避免面对痛苦的现实。

具体示例：

        健康问题：一个人可能忽视自己身体的明显疾病症状，拒绝接受医学检查结果。

        人际冲突：一个人可能否认与伴侣的关系中存在严重问题，避免面对可能的解决需求。

3. 应对策略：

• 情绪波动大：个体在情感上表现出极大的波动，常常在理想化和贬低之间快速转换。

• 人际关系不稳定：由于防御机制的原始性，个体难以建立和维持稳定的关系，常表现出强烈的依赖与攻击行为。

  
  

4. 意义：理解边缘型结构有助于咨询师在治疗中为来访者提供结构化的支持，帮助他们建立更加稳定的情感和人际关系。治疗目标包括情感调节、改善现实检验能力以及增强自我感。

（四）自恋型结构

1. 特点：自恋型人格结构的来访者通常具有夸大的自我感，对批评和失败极度敏感，倾向于寻求外界的肯定来维持自尊。尽管他们可能表现得非常自信，但实际上常常隐藏着脆弱的自我和对内在空虚感的恐惧。在人际关系中，自恋型结构的来访者可能会利用他人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同时缺乏对他人情感的理解和共情。

 

2. 防御机制：

    自恋性的防御机制：自恋型结构主要依赖于理想化、全能幻想和退行等防御机制，以维持自我价值感。

（1）理想化 (Idealization)

定义：将他人或事物理想化为完美无缺。这种机制可以使个体在短期内获得情感满足，但理想化一旦破裂，容易导致失望和愤怒。

具体示例：

      伴侣关系：在恋爱初期，将伴侣视为完美无缺的人，忽视他们的缺点。

      职业机会：对新工作或项目的理想化视角，忽略其中可能存在的挑战或缺陷。

（2）全能幻想 (Omnipotence)

定义：全能幻想是一种防御机制，通过相信自己拥有控制或影响所有事物的能力，来增强自我感和控制感。

具体示例：

      自我感：一个人可能认为自己能通过意志力改变周围的世界，即使面对明显无法控制的情况时仍持有这种幻想。

      决策：在决策时认为自己总能做出最佳选择，忽视外部因素和他人意见。

（3）退行 (Regression)

定义：退行是一种防御机制，在面对压力或冲突时，回到早期的发展阶段，表现出更加幼稚或依赖的行为。

具体示例：

     工作压力：在面对压力时表现出孩子气的行为，如情绪化或依赖他人。

     生活变动：在面对重大生活变化时，表现出过度依赖父母或其他照顾者的行为。

（3）理想化与贬低 (Idealization and Devaluation)

定义：通过将他人或事物理想化来提升自我价值，然后通过贬低来避免面对内在的脆弱感。

具体示例：

    人际关系：对朋友或伴侣的评价从极端理想化迅速转为贬低，尤其在失望或冲突后。

    职业成就：对工作初期成就的极端理想化，但在遇到失败时立即贬低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3. 应对策略：

• 对外界的依赖：个体的自尊高度依赖外界的反馈，容易受到批评或否定的影响。通过寻求他人的认可和肯定来增强自我价值感和满足感，从而减少内在的不安或自我怀疑。

• 脆弱的自我感：尽管表现出自大或全能感，但内在的自我感较为脆弱，常常需要通过外部的成功或赞美来维持。在面对失败或挫折时，个体可能表现出极端的情绪反应，如强烈的自责或沮丧。一个人可能对他人的批评极为敏感，并表现出过度的防御性，以保护脆弱的自我感。

   

4. 意义：评估自恋型结构帮助咨询师理解来访者的防御机制，并在治疗中小心地处理批评和挑战，以避免引发强烈的防御反应。治疗目标包括帮助来访者发展更真实的自尊感和建立更健康的关系。

（五）精神病性结构

1. 特点：精神病性结构的来访者通常表现出严重的现实检验缺失，可能存在妄想、幻觉或极端的思维方式。他们的自我感往往极度不稳定，难以区分现实和幻想。在情感和行为上，精神病性结构的来访者可能表现出极端的混乱和不连贯，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功能。

2. 防御机制：

    最原始的防御机制：精神病性结构的个体使用极其原始的防御机制，如否认、投射性认同、原始理想化等。

（1）投射性认同 (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

定义：投射性认同是一种防御机制，通过将自己的不愿接受的情感或冲动投射到他人身上，并通过行为影响他人的反应，以验证自己的投射。

具体示例：

    控制行为：将自己的控制欲投射到他人身上，并通过操控行为来引发他人的顺从或反应。

    不信任：认为他人不信任自己，并通过行为促使对方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

（2）原始理想化 (Primitive Idealization)

定义：在早期发展阶段形成的一种理想化机制，将他人或事物视为完美无缺，以满足情感需求。

具体示例：

    童年偶像：在儿童时期将父母或某个权威人物理想化为完美的保护者或角色模型。

    初恋：在恋爱初期将伴侣视为理想化的完美对象，忽视其可能的缺陷。

（3）否认 (Denial)

定义：拒绝承认现实中痛苦或威胁性事实。个体可能会否认他们的情感、病情或生活中的问题，以避免面对痛苦的现实。

具体示例：

    健康问题：一个人可能忽视自己身体的明显疾病症状，拒绝接受医学检查结果。

    人际冲突：一个人可能否认与伴侣的关系中存在严重问题，避免面对可能的解决需求。

3. 应对策略：

• 现实检验功能受损：个体在现实检验方面存在严重缺陷，可能出现幻觉、妄想等症状。

• 极端的情绪反应：应对策略往往表现为极端的情绪反应或行为，例如突然的攻击性行为或完全的情感麻木。

   

4. 意义：评估精神病性结构对于确定治疗策略至关重要。此类来访者通常需要更密集的专科医院的治疗和可能的药物干预，治疗目标包括稳定现实检验能力、减轻精神症状并提供支持性环境。

二、人格结构及其防御机制的小结

1. 成熟防御 vs. 原始防御：成熟人格结构和神经症结构倾向于使用较为成熟的防御机制，而边缘型、自恋型和精神病性结构则更多依赖原始的防御机制。

2. 应对策略的灵活性：成熟和神经症结构个体的应对策略较为灵活，能够有效处理压力和冲突；而边缘型、自恋型和精神病性结构的应对策略较为僵化和不成熟，难以应对复杂的情感和社会情境。

3. 情绪与现实检验：神经症结构个体尽管焦虑，但仍能保持一定的现实感，而精神病性结构个体则在现实检验功能上严重受损，可能出现精神病性症状。

三、评估的意义

 

理解来访者的人格结构有助于：

1.制定合适的治疗策略：理解这些人格结构在防御机制和应对策略上的异同，有助于咨询师更准确地评估来访者的心理状态，并为提供适当的心理干预奠定基础。不同的人格结构需要不同的治疗方法，评估可以帮助咨询师选择最适合的治疗方式。

2.识别治疗中的风险和挑战：例如，边缘型和自恋型结构的来访者可能在治疗中表现出强烈的反应，提前识别这些特征有助于准备应对策略。

3.设定合理的治疗目标：通过了解这些人格结构的特点，咨询师可以更好地理解来访者的行为和情感反应，并为他们提供个性化的支持。不同的人格结构对治疗的反应和可能的治疗目标各不相同，评估有助于设定现实的、可达成的治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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