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发现独特结果

第七章

发现独特结果：倾听问题影响较少或无影响的时刻

当叙事治疗师倾听来访者带来的故事时，他们会听到符合问题故事的事件以及似乎与主导问题故事相矛盾或站在其外部的事件。他们会听到看似符合问题影响的事件，也会听到反对问题影响的事件。

乔希和蒂恩咨询了一位治疗师，希望重新找回他们关系中的“距离”和“嫉妒”。在初次会面时，他们向治疗师讲述了许多符合这种主导描述关系的事件。例如，蒂恩说：“他再也不跟我说话了，而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看电视上的运动节目上，我们唯一能说话的时候就是我去关掉电视的时候。前几天他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他只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乔希说：“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当我问她哪里不对劲时，她只是关闭自己并离开房间。我再也无法与她沟通了。她只会跟她的其他朋友说话。我们曾经一起分享一切。”

治疗师询问他们在距离和嫉妒干扰他们的关系之前感到更彼此相连的时刻。蒂恩告诉治疗师他们喜欢丛林徒步旅行和一起看电影的乐趣，而乔希则告诉治疗师几个月前他们享受过的一次航海假期。蒂恩说：“嗯，我们仍然一起去航海，这还不错。有时候他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我总是非常惊讶。” 乔希表示同意，并补充道：“是的，如果我们已经航海过了，我们总是会更好，但这并不常发生。” 治疗师问他们如何称呼他们共享的时间，当时他们正在航海。乔希称之为“亲密”，而蒂恩则称为“沟通”。

当乔希和蒂恩去航海时，他们体验到了不同的东西——远离了距离和嫉妒。乔希和蒂恩都将这段时间描述为对他们重要的时刻。像乔希和蒂恩一起航海这样的事件，与问题的影响不同或在其之外，被称为独特结果。

独特结果可以是任何问题不喜欢的事物；任何与主导故事不“吻合”的事物。它们是在问题背景下难以实现的实例/事件。乔希和蒂恩都认为，在航海时实现沟通和亲密是非常令人惊讶的，而这在主导故事（一段疏远和嫉妒的关系）下很难实现。叙事治疗师会认为这是一个独特结果，并且会对进一步发现更多关于它感兴趣。

有时独特结果被称为“闪耀事件”，因为它们就像与主导故事对比鲜明、脱颖而出的事件。

独特结果可能是一个计划、行动、感觉、陈述、品质、欲望、梦想、思想、信念、能力或承诺。独特结果可以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或将来的任何一个时间点。表2提供了一些独特结果的例子。

首先，我会建议治疗师选择一个在来访者记忆中非常新鲜的独特结果作为调查重点，这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一个。通常，人们发现关于这些独特结果的问题更容易回答，因为它们看起来最相关于他们日常生活经验，而且这种调查最有可能产生对替代故事的丰富描述。

表2: 独特结果

• 计划: Mel 计划出去喝杯咖啡，当厌食症试图告诉她会变胖不应该去。（过去）
• 行动: Ari 在抑郁声音试图让他与朋友隔离时打电话给朋友。（过去）
• 感觉: Marcy 在自我完美主义试图告诉她成绩不够好时对自己的考试结果感到满意。（现在）
• 陈述: Paula 在自我怀疑试图让她沉默时在会议上发表自己的意见。（过去）
• 品质: Erin 面对工作中滥用行为仍保持对他人的关怀。（现在）
• 愿望/梦想: Dave 希望与家人分享假期，当他的生活摆脱酒精和毒品的影响时。（未来）
• 思想: Xiang 在母亲责备试图让她对自己女儿遭受虐待负责时思考“这不是我的错”。（现在和过去）
• 信念: Luz 说“我相信我会从中变得更好”当抑郁试图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现在）
• 能力: Chris 和 Leanne 笑着谈论他们女儿对他们说的话。“期望”曾多次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使他们在育儿过程中难以体验快乐。（现在）
• 承诺: Roberto 和 Laurie 致力于非暴力形式的育儿方式，尽管他们自己的经历充满了虐待。（过去和现在）

发现独特结果

独特结果可以在治疗对话期间以及这些对话之前、之间和之后被发现。许多人认为预约并与治疗师讨论问题是重要的独特结果。与另一个人讨论问题通常代表了对抗问题影响的立场。我问阿莎：“焦虑是否试图阻止你今天来？” 阿莎告诉我许多时候焦虑阻止她打电话预约，并且到达我的办公室而不“在最后一刻退出，像我通常做的那样”是一件“大事”。

在对话中，治疗师可能会注意到站在问题故事外部的事件。尼克和他的家人就“注意力缺陷障碍”诊断的影响咨询了我。在我们的会议中尼克在60分钟的会话中有30分钟坐在椅子上非常安静和专注。这种能力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它与注意力缺陷障碍（ADD）所期望的表现不同。当我询问时，尼克和他的姐姐告诉我：“是的，这对尼克来说很好，但他可以在美术课上或当‘ Rug Rats’（一个受欢迎的儿童卡通节目）在电视上播放时保持静止。”

一旦问题的历史和影响被追溯，治疗师就会倾听任何问题对个人影响较少、很少或没有影响的时刻。他们正在寻找与主导问题饱和的故事不同的例外情况或不同之处。随着治疗师对特定独特结果进行调查，其他不受问题影响的时刻变得更加明显/可见/可及/可用。注意到尼克在会话中能够保持静止的能力，使我发现了其他一些ADD未干扰他生活的时刻。随着这些独特结果被进一步探索，它们将被连接和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替代性的故事，独立于ADD故事。

独特结果（站在主导故事或问题之外的事件）常常会被忽视，除非治疗师倾听并留意它们。人们往往不太重视这些事件，并且通常会迅速提及或一带而过。它们可能会在对话中未经评论就溜走，除非被治疗师注意到并询问。独特结果可能只是偶然提到。这取决于治疗师特别关注它们。

治疗师对这些事件感兴趣，因为它们可以作为通往寻求咨询的人们生活和关系更丰富描述的入口。独特结果可以是通向替代故事的门户。如果我们考虑下图（图2），独特结果可以被视为那些与主导故事相关事件之外的“X”。尽管它们在主导故事的背景下不太显眼，但它们依然存在，等待被发现。

（注：此处应插入图2，但因文本限制无法展示）

受叙事工作方式影响的治疗师假设这些事件或独特结果并非孤立存在。他们假设问题永远不会100%成功，因此，在时间线上会有其他事件可以被追踪并与已发现的独特结果相连。叙事治疗师不认为这些时刻、这些独特结果是侥幸或偶然。他们认为这些闪耀事件是通往新且不同对话的入口——逃离单薄结论并走向更丰富描述的入口。

还有许多其他方法可以发现独特结果。当治疗师与家庭会面并追溯问题的历史以及问题在家庭生活中的影响时，他们会听到许多符合主导故事的事件。然而，在这些探索过程中，他们仍然对不符合主导故事的任何事件保持好奇。

在询问自我憎恨对其与朋友关系的影响时，苏珊报告说：“哦，不，我仍然出去见我的朋友……自我憎恨并不能阻止我这样做，我不会让它得逞。” 这种能力似乎是对主导自我憎恨故事的例外或不同之处。

需要注意的是，只有在治疗师咨询来访者其重要性之后，这些事件才能被视为独特结果。这是非常重要的。决定某事是否为独特结果的权利在于寻求咨询的人。治疗师必须询问当事人有关该事件，以确认他们是否认为它是特殊且独特的。如果他们确实认为它与众不同且意义重大，并且与主导故事相矛盾，那么而且只有到那时，才可以将其视为独特结果。

治疗师容易陷入的一个陷阱是识别出远离主导故事的时间段，评估它们的重要性，并试图说服当事人该事件具有重要意义。这通常会使治疗师处于“指出积极方面”的位置，而这并不是叙事治疗师感兴趣的方法。只有当咨询治疗师的当事人判断某一事件确实如此时，该事件才可被视为独特结果。仔细的询问和协商帮助治疗师始终将评估某些事件作为独特结果的重要性留给正在讨论其生活的当事人。

治疗师可以直接提问以发现他们怀疑可能是独特结果的事件的意义：“自我憎恨没有妨碍你的友谊对你意味着什么？这是否让你印象深刻？” 有时治疗师可能会注意到看似超越主导问题故事影响的事件，并谨慎地询问：“我只是在想，当你见到你的朋友时，似乎你以某种方式违背了自我憎恨的规则？你怎么看？这是否显得重要或不重要？” 类似地，治疗师可能会问：“你觉得那怎么样？你做这件事让你感到惊讶还是不惊讶？” 有时通过注意情绪或肢体语言的变化更容易确定事件对个人的意义。当事人的说话方式可能给治疗师提供线索。他们的语调可能会变得更加兴奋或释然，身体姿势可能会更加放松或自在，面部表情可能变得更愉快或明亮。这些会议中的情绪变化为治疗师提供了关于当事人对事件重视程度的一些线索。

某些事件的意义也可以通过当事人所说的话来确定，例如：“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完成了预订假期票的事情。我尝试了很多次去做这件事，但就是没有勇气，但这次我做了，甚至都没有多想。” 当事人的表达常常告诉治疗师他们如何评判该事件：然而，治疗师有时仍需澄清事件的重要性。因此，倾听这些表达很重要。 在某些情况下，当来访者可能被问题故事深深吸引时，独特结果可能显得非常微小。独特结果并不需要以任何方式变得庞大或壮观。如果当事人确定这确实是一个独特结果，那么它的重要之处在于理解与描述的方式，以及它与其他事件和意义的联系。

治疗师可能需要对某一特定事件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并探索是什么使得该事件的发生成为可能。一开始，正在讨论其生活的当事人可能不会将此事件视为特别重要。治疗师可以在询问当事人评估其重要性之前先提出一些关于该事件的问题。如果治疗师过早要求当事人评估可能的独特结果，而没有探讨事件的背景或可能发生阻止特定行动的障碍，这可能会减少事件的意义。因此，治疗师试图创造一个情境，使当事人更容易欣赏某一特定事件的重要性。然而，这一点非常重要：治疗师绝不应假设自己知道任何人对某一特定事件的经历如何。最终，由当事人自己来判断某一特定事件是否有意义或缺乏意义。由咨询治疗师的当事人来决定某一特定事件、思想、行为、信念、能力或承诺是否与主导故事相矛盾到足以被认为重要，从而被视为独特结果。

备用问题

在某些情况下，治疗师由于某种原因无法找到探索可能独特结果的切入点，可以考虑使用一些“备用问题”。

• 你是如何设法阻止问题变得更糟的？
• 是否有问题是平时不那么严重的时候？是否有它不太主宰或专横的时候？
• 你能想到一个问题本可以阻止你或妨碍你，但却没有的时候吗？发生了什么？
• 你能否告诉我一个你抵抗问题并做了你想做的事情的故事？

相对影响问题（见第四章）也可以作为发现独特结果的备用方法。如果一个人判断问题占据了他们生活80%的部分，治疗师可能会考虑询问他们如何维持了剩下的20%。

为了发现独特结果，我鼓励治疗师更多地依赖他们的倾听和关注技能，而不是这些备用问题。当在对话过程中识别出独特结果时，通常当事人会体验到比被问到备用问题时更为有益的感受。

总结

总之，在与人们会面时，叙事治疗师感兴趣的是呈现关于人们生活和关系的新或不同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开端是不符合或与主导故事相反的时间或事件。我们假设一个问题永远不会100%成功地占据一个人的生活。总是会有例外或不同的时刻。这些不同的时刻被称为独特结果。任何违背问题或与问题相悖的事物都可以被视为独特结果或闪耀事件——如果由相关当事人确认的话。这些都是问题对个人生活影响较少、很少或完全没有影响的时刻。这些可能是站在问题影响之外的时间、信念、事件、思想、感觉、行动或想法。这些都是发现新且不同故事的入口。

进一步阅读

White, M. 1995: ‘The narrative perspective in therapy.’ In White, M., Re-authoring Lives: Interviews and essays, chapter 1. Adelaide: Dulwich Centre Publications.